小苹果为何成了“苹什么”

　　（本报记者  蒋  梅）曾经是亲民大众水果代表的小苹果前几年不过五六元钱一斤，而今年在北京一些超市，普通苹果都卖到了12元一斤。记者近日在某生鲜网站买了4个洛川富士苹果，520克原价19.9元，优惠后的价格为15.9元。在首航超市，一位消费者看着苹果上的价签对记者说：“最近苹果、梨等水果价格太高了，随便买两样就100多元。”如同“蒜你狠”“豆你玩”“姜你军”，小苹果身价大涨变身成了一只“金苹果”让人始料未及，不少网友吐槽“苹什么”，呼唤“苹果自由”。

　　天气等原因导致供给减少

　　苹果的收获季节一般在每年的10月份左右，在新苹果成熟之前，市场上销售的大都是上一年收获存到冷库里的苹果。根据卓创资讯数据统计，截至5月23日，全国苹果库存为137万吨，同比减少46%，由此可以分析今年水果涨价幅度过高，主因在于供给减少。商务部市场运行和消费促进司负责人6月5日发表谈话指出，四、五月是水果供应的淡季，价格通常会出现季节性上涨。今年水果价格，特别是苹果、梨等品种受短期供求变化、天气等因素影响，波动幅度较大，预计后期价格将随着应季水果批量上市逐步回落至合理区间。除了苹果以外，去年的“倒春寒”也影响到其他水果的产量。

　　去年苹果受灾减产，只是今年涨价的主要原因，业内人士分析认为，随着人们对生活品质要求越来越高，国产水果也在转型升级。全国范围内，苹果产业正从传统经营模式向现代化经营模式转变，苹果质量不断提高，价格随之上涨。同时，人力成本上升、新品种开发、环保品质提高、运输冷链投入、包装分拣费用等，也助推了价格上涨。 “现在水果质量比原来要好，包装、分拣要求比较高，很多不好的果子都被剔出去了，市场上都是好果，价格肯定要高一些。”

　　果贵的背后，还有一些因素需要引起重视——资本力量的推波助澜。很多投机型贸易商在价格便宜时大量收购囤货，导致产地货源紧张，市场缺货哄抢，价格一路飙升。很多果农盲目扩大种植，导致次年滞销、亏本。

　　近年来，越来越多生鲜电商争抢水果市场，生鲜电商焦灼的竞争局面一直持续展开。生鲜电商素来以烧钱闻名,有些电商用“烧钱”补贴的方式快速赢得用户，随后补贴逐渐减少，水果等价格也随之上涨。2018年，生鲜电商领域最大的一笔融资达到6亿美元，据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统计数据显示：目前生鲜电商已经超过了4000家。电商平台的崛起，使水果需求市场得到进一步发掘，果农们有了更多的议价权，加上电商平台对果品的质量把控十分严格，大量资金投入冷链运输，水果的物流成本也进一步攀升。

　　苹果期货是否该为涨价“背锅”？

　　我国是全球最大的苹果生产国和消费国、世界第一大苹果出口国，产量占全球苹果产量的50%以上。2016年，我国苹果产量4388万吨，产值约为2320亿元。实际上，苹果作为我国鲜食水果之一，产业市场化程度较高，价格由市场供需主导，价格波动并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。但随着近年来苹果价格波动加大，企业和果农避险需求愈发强烈。2017年12月22日，苹果期货合约在郑州商品交易所挂牌交易，这是全球首个鲜果期货品种在我国上市。证监会新闻发言人常德鹏曾表示，苹果是天然的“扶贫”果，其主产区与我国重点扶贫区域高度重合，在原农业部认定的122个苹果重点县市中，有33个是国家级贫困县，涉及数千万果农，苹果种植已成为果农创收的主要来源。开展苹果期货交易，是证监会落实国家脱贫攻坚战略部署的重要举措，也是期货市场支持贫困地区经济发展、服务实体经济的重要安排。而带着扶贫初心、被誉为扶贫领域创新之举的苹果期货，如今却被指成了资本炒作的工具，要为苹果价格突飞猛进“背锅”。

　　2018年5月，苹果期货市场成交金额曾达到6163亿元，短短三个交易日增加了214%。6163亿这个规模要大于沪深两市3000多家上市公司的交易总额。去年苹果主力合约成交量曾达到沪深A股成交量最大的中兴通讯的11.41倍。这确实引发人们的疑问：消费者花12元/斤买的苹果，真实的市场价格究竟是多少？12元里，有几元是资本借势炒作出来的？有几元是实实在在帮助到农民的？

　　“部分言论认为现货价格上涨是因为期货炒作带动的，我们认为这种说法站不住脚。可以参考国内外减产的案例。一是2017年欧洲也遭遇了极端冻害天气，根据欧盟农业署统计当年欧盟苹果减产19%，由此引起的欧洲苹果平均价格上涨40%，其中作为最大消费国之一的德国价格更是同比上涨了115%；二是2013年山东苹果仅减产5%，2014年5月时栖霞苹果出库价格同比上涨了53%，那时候不管国际国内都没有苹果期货，但是价格上涨仍比较明显。并且我们发现，期货反而很好地平抑了价格波动。”一位不愿具名的期货业人士表示。

　　从当前苹果期货近远期期货合约的价格波动情况来看，当前国内水果特别是苹果价格的高企与苹果期货没有什么关系，而是和市场供需情况有很大关系。持这种观点的人士认为，恰恰是期货市场的价格发现功能，有助于烫平现货市场价格波动。苹果期货上市，让苹果价格暴露在镁光灯下，在吸引资金、媒体、市场参与者更大关注的同时，也大大降低了信息的不对等。这种不对等，不仅仅体现在果农和贸易商之间、买方和卖方之间，更包括曾经的局外人和局内人。

　　市场价格变化对市场参与者神经的刺激，带来的是资本对产业的关注和对基本面追本溯源的本能反应——在这一年多里，无数的投资机构和期货公司的调研团队深入山东、陕西、甘肃等苹果主产区的田间地头，了解和研究苹果的种植、销售、深加工等生产细节，分析各种因素可能对产业和价格带来的影响。他们对产业的研究模式，让传统的苹果现货企业相形见绌又受益匪浅。

　　推动现货市场标准化

　　业内人士表示，虽然身为鲜果类品种，但苹果期货的质检标准已向工业品看齐。据了解，2008年国家就颁布了苹果相关的国家标准，但在现货市场上一直没有获得认可，产业整体标准化程度低。郑商所相关人士介绍说，苹果期货上市前，各公司对苹果标准分级多依靠主观判断，并未依据苹果国标中糖度、硬度、容许度等指标进行分级定价，易造成同一批苹果品质各异，影响整体价值。期货标准推动了现货市场的标准化。随着苹果期货的不断推广，产业主体开始逐渐重视国标要求，部分企业已开始依据国标进行入库前的检验分级，并且还配备了专业检验人员及仪器设备。企业已经有意识地向规模化、规范化、标准化、品质化、品牌化等方向努力。

　　目前，苹果期货交割规则规定，在果径要求方面，基准品果径需大于等于80mm，替代品的果径也需要在75mm和80mm之间。在色泽方面，要求片红或条红在80%以上。此外，对药害、雹伤、裂果、裂纹等方面都作出了规范化和精细化要求。随着苹果期货交易的参与面越来越广，部分企业已经开始主动利用苹果期货进行套期保值，管理风险，稳定经营利润。目前，陕西、山东的国内前十大果品龙头企业大都已参与苹果期货。

　　由于目前郑商所规定的苹果期货交割品标准相对较高，能达到这种要求的苹果几乎不会出现在菜市场和小摊，一般只能在大型连锁超市和中高档水果店可以看到，使得相当一部分苹果产能无法进入期货市场交割，这也是进一步造成苹果价格上涨的原因之一。

　　优质水果需求巨大

　　业内人士分析，目前市场对优质水果的需求是逐年增加的，产业规模每年以15%的速度增长，而且这个增速并不是存量的转移，是实实在在的新增量，这意味着优质果业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。市场并不是缺少水果，而是缺少优质的水果，但优质水果的人力成本、种植成本、土地成本都在上涨，这势必会推高价格。因此，目前果品价格的上涨，也是优质果品的价值回归。水果并不是涨价了，而是好水果应该有好价格。根据农业农村部公布的相关数据显示，2018年我国水果进口额增速高达34.5%，且首次出现贸易逆差（出口小于进口）。这个数据，也充分印证了我国对优质水果的需求很大。

　　破解水果贵，需要多方发力。专家认为，搞苹果期货的初衷是好的。但是，“苹果是用来吃的，不是用来炒的”,我们的期货市场基础还太薄弱，制度设计还存在漏洞。应不断细化交易细则，增强监管能力，加大惩处力度，共同创建一个平稳健康的农产品市场，既为农民护住“果篮子”，也为消费者护住“钱袋子”。从农业产业化来看，相关主管部门应加强对果农的技术指导，包括何时种植、种植什么、种植多少、灾害天气如何预防等。通过技术改进，在提升品质的同时，降低水果生产、运输成本。对于跟风式涨价、游资炒作等现象，有关部门该出手时就要出手。同时，还要引导收购方、电商平台等有序经营，共同形成良好的产业生态。进一步减少流通环节，加快果农和消费者之间的信息对接，田间地头和消费者之间的距离越短，农民和消费者才能得到越多的实惠。

　　从城市管理来看，脏乱差的小摊小贩固然需要整治，环境和卫生达标的小水果店能否保留下来？既有高档水果连锁店，也有平价水果摊，才能同时满足民众从精品水果到平价水果不同层次的需求。